曾在前年九月上旬一起遊黃山、登上1564級險峻石階的天都峯,又在去年四月下旬共遊昆明、大理、麗江和香格里拉的朋友,年歲尚輕,已經在青年節下午五時左右,因癌症辭世,從發現到不治約莫半年。
朋友這種消化道的癌症,在肥胖、嗜食高脂低纖食物的人都屬於高危險群,僅約兩到三成的患者可接受手術治療,無法手術的就用放射治療,化學治療效果不佳,預後極差,總體來說,近九成在診斷後一年內死亡,五年存活率約4%,常發生在較年長的女性,九成發生於五十歲以上,女性的發生率為男性的三至四倍,在台灣是女性十大癌症中的第十位左右,每年約有二百多人死於該癌症。
曾在三月九日午後到醫院去看她,才剛化療回來,痀僂著身子趴在餐檯上,很不舒服,好一陣子才慢慢躺上床。如果不是靠著床號和她打招呼,憑著原先她豐腴的外貌,大概是無法認出是她的,短短數月已瘦了二十公斤,而且因為腫瘤已經擠壓住消化道,無法進食、喝水。和她的小弟在病房外跟查完房的醫師打探,醫師說沒更有效的方法了,留在醫院已失去治療意義,若想回家就出院,至少生活起居還比較方便;她小弟請醫師直接和她溝通,她躺著用微弱的聲音表示,必要時還是想獲得應有的急救。我們知道他還抱著希望,就鼓勵她要打營養針,維持體力,每天光是靠葡萄糖點滴是不夠的。
之後我一邊跟她談著,鼓勵她,同時略微在他頸肩背指壓、按摩,當時還戲問她消費券用完沒,我也收消費券,她又回復同遊時的豪邁幽默,回了句"再加一節"。告別前她眉頭稍展,感謝按摩讓他舒暢、說她此生難忘...能夠為她做的,僅此而已。
也許她完全沒有想到會罹病,對死亡這件事,似乎也沒有深刻思考過,看著她一直以堅強意志求生,很不忍,無從表示什麼。走之前,應該是不甘心吧,一直喊著救她的命,最後兩天體力整個衰竭 聲音微弱,生命一點一點的流失,至完全沒有氣息。她走得太早,沒有機會再修正一些自己的個性和觀念,深感遺憾!
看到了人在脆弱孱病的時刻,是多麼需要親人的體諒照護和朋友的關懷支持;了解了些許她的家庭狀況,還有三月七日臨時被找去幫忙,擔任殯葬彌撒的聖詠團一員,在哀傷哽喑的唱詩聲中,體會到家人親友健在、沒有大病痛、能相處共樂,是多麼大的幸福、多麼幸運的際遇!看到她即使已暴瘦得只剩皮包骨、不能飲食,還得捱放射治療之苦,然而某個指數是3不是2,還是得自費打營養針(total parenteral nutrition, TPN),體會到了原來每個月被扣掉不少的健保費,在生命垂危時刻能得到的保障,竟是如此!雖然經濟不景氣,醫院診所沒看到倒閉歇業的,不當醫療行為和詐領一直無法有效管制,健保虧損數百億,看到了僵化的健保給付只能把人當機器般扣剋,為什麼在失業哀鴻遍野的時刻,健保局撈半年八個月的年終獎金毫不手軟?除了這些,住了院就得到處燒錢補貼,了解了原來保險公司賣的醫療險,號稱住院、手術後每天會補助多少,實際上可請領的門檻很高,領到的可能只能應付所需支付的零頭。她的身子已到了燈枯油盡,經濟狀況也付得起TPN,卻沒打,她解釋說擔心感染,事實上不能飲不能食,生命都難以延續了,遑論如何走漫漫抗癌長路、如何能擔受放射治療之苦!就好像癌末病患用嗎啡止痛,就無須考慮可能的成癮性了,而她這種擔心原來還是由醫生來的,想不通他醫學院的老師是如何教的,利益和風險評估的邏輯性何在,更懷疑他們所怕的感染,是不是無菌操作專業或設備不足、處方或品質瑕疵、灌注技術有問題…所致。想到看到感覺到種種這些,在生命銀行的各項存摺裡,平常不是該多留些儲蓄備用?在面臨朋友相同境遇時,是否已經準備好了?
朋友在杏壇奉獻一生,曾擔任過校長,積極有為,思慮敏銳周詳,風趣樂觀,話不多,但經常一鳴驚人。她才剛卸下教職重擔不久,正要開始享受悠閒的人生,可能生活作息的規律性有所懈怠,反而加速病魔的侵蝕。想到去歲與她同遊滇藏尚未滿一年,驟然撒手人寰,縱有千般難過、不捨,然而她因此能早點擺脫不治之症的折磨、無須再承擔已經失效的放射治療之苦、身上不必插著稍一牽扯就引發劇痛的引流管、也不需無時無刻吊著葡萄糖點滴,對她未必不是好事。世事短如春夢,人情薄似秋雲,為朋友英年早逝哀悼,也祈在世者喜樂平安,珍惜、珍重。
2009年4月4日 星期六
2009青年節
訂閱:
張貼留言 (Atom)
沒有留言:
張貼留言