多情應笑我 早生華髮

歐洲一組科學家最近解開了頭髮變白的秘密，在談這個發現之前，先來看看有關白髮的前塵往事。最先想到的，該是柔情萬縷的《白髮吟》，蔡琴的快唱和慢詠是這樣詮釋的：

親愛我已漸年老 白髮如霜銀光耀
可歎人生如朝露 青春少壯幾時好
唯你永是我的愛人 永遠美麗又溫存
唯你永是我愛人 永遠美麗又溫存

當你花容漸微衰 烏漆頭髮也灰白
我心依然如當初 對你永遠親又愛
人生歲月一去不回 青春美麗誠難再
唯你永是我愛人 此情終古永不改

這首曲子無論輕哼、淺唱或用不同樂器演奏，意境各有不同。如果用法國號那種帶點迴音、又有點滄桑的音色吹奏，或是小號裝上弱音器，咕嚨出沙啞而堅定、欲言含蓄的情懷，最能表現出夕陽餘暉中帶著繾綣不捨的韻味，我這樣想。

因為著急而白了頭的，有數起故事，最早的是在距今2531年的春秋戰國時代，伍子胥離楚避禍，就在過昭關入吳之前，一夜急白了頭。其次是一千四百多年前的梁武帝，將王羲之的書法真跡命朝臣周興嗣從中選取不重複的一千個字，寫成一文；周興嗣一夜苦思完成了《千字文》“天地玄黃，宇宙洪荒。日月盈昃，辰宿列張……” 四字一句的韻文，從宇宙天文，一直說說到做人做事；周興嗣保住了頭，但頭髮和鬍鬚卻因而全變白了。1793年一月法國路易十六上了斷頭台，同年十月十四日皇后Marie Antoinette步上後塵，傳說在上斷頭臺前一夜白髮。

拉回到近代的毛澤東，他在文革之前就對周恩來多有不滿，周在1956年提出“反冒進”更是捅了馬蜂窩，毛不斷大肆抨擊，還逼周恩來檢討，且不許周的秘書幫忙，以至於周在寫檢討的十多天內，兩鬢平添不少白髮。之前老毛子曾在1948年督戰，連續贏了遼沈、淮海、平津三大戰役，事後警衛員給他篦頭，發現了一根白髮，頗感驚訝，毛澤東只輕輕吭出一聲“噢——”，他說：白了一根頭髮，勝了三大戰役，值得！也許老毛的白髮是史上報酬率最高的一根。

除了急白累白的，騷人墨客經常以華髮來發紓感懷憂時之情，流露對歲月流逝的不捨，像西元1082年蘇東坡被貶黃州，之後成就了浩氣磅薄、有思古幽情的《赤壁懷古》(念奴嬌)：

大江東去，浪淘盡，千古風流人物。
故壘西邊，人道是，三國周郎赤壁。
亂石穿空，驚濤裂岸，捲起千堆雪。
江山如畫，一時多少豪傑。
遙想公瑾當年，小喬初嫁了，雄姿英發。
羽扇綸巾，談笑間，檣櫓灰飛煙滅。
故國神遊，多情應笑我，早生華髮。
人生如夢，一尊還酹江月

詞最後的早生華髮道出鄭板橋自況時不我予、有志未伸的無奈吧！板橋之後，西元2009年的三月六日，金融風暴未歇，經濟衰退海嘯來襲，新聞道：白宮路難行，歐巴馬早生華髮。世事自古紛沓難平，華髮早生者勇敢地前仆後繼，不虞匱乏。

至於我輩泛泛眾生，在年少輕狂之時，有些染出像臭鼬尾的一抹白毛耍酷，有的去挑染，裝老成，有沒聽說歐巴馬的鬢角白髮是挑染的八卦？譏諷他為了顯出勤政憂國的形象。可是等到灰白花髮真的出現時，終於惶惑於年華已逝的殘酷，油然而生青春不在的哀愁，又忙不更迭地染黑裝嫩，然而髮根猛然竄出、涇渭分明的那截白髮，又毫不遲疑地揭露出你的年歲秘密。人就是這麼矛盾。當然也有不少人認命，就頂著一頭花白來去，或許得到一句恭維話”智慧的象徵”，其實是不值得沾沾自喜的，因為”有智慧毛”者比比皆是，並不稀奇，最重要的，是科學家已經發現頭髮變白的秘密，和頭皮下面有關，但確實和智慧無關！

年老頭髮會白，以往是認為一些活性氧物質造成毛囊黑素細胞凋亡以及DNA損害所致，現在科學家已藉著FT-Raman光譜技術探測到灰白頭髮的髮幹積聚了過氧化氫，濃度在毫莫耳範圍，大約是一般消毒用雙氧水再稀釋一千倍之後的濃度，同時毛囊中幾乎沒有接觸酶(catalase)和甲琉氨酸亞砜還原酶 (methionine sulfoxide reductase A and B)生成，因此毛囊裡將過氧化氫解毒成水和氧的反應，以及甲琉氨酸亞砜的修復就停頓了，這會影響到酪氨酸酶(tyrosinase)—黑色素(melanin) 生成時所需要的關鍵性酵素，它的的結構中、包括在活性位置374的甲琉氨酸會被過氧化氫氧化，形成亞砜，也不能修復，酪氨酸酶就不能發揮功能，因而黑色素無法生成，沒有黑色素的供應，頭髮就變白了。這個研究發現填補了過去所未能證實的部份，但不代表頭髮變白所有原因皆由此起。

研究人員很樂觀地表示，這些發現能有助於預防或反轉頭髮的白化，果真如此，或許將來騷人墨客就少了低迴吟詠的題材，凡夫俗子也失去作怪的對象；不過可以預期的，是這個”未來”可能相當的遙遠，怎麼說呢？我們的黑色素細胞遍佈全身，如果有了什麼新藥，讓頭皮產生黑色素的酪氨酸酶活性增加，不知到時候皮膚是不是也有了反應，讓人轉變成了黑炭；若想要發明單獨作用在頭皮的藥，可能不是那麼容易，即使用塗抹的，我們銅牆鐵壁般的皮膚也讓這藥通過，能進入毛囊，難保有些藥物分子竄入其他部位，譬如臉，讓想美白的同胞又多了些困擾。許多號稱能美白的中西藥物，它們的功效很多都是以”抑制酪氨酸酶”當做指標，讓黑色素無法生成作為終極目的。用智慧想一想，你的白髮除了常懷千古之憂以外，是不是那些瓶瓶罐罐、外用兼內服的”美白聖品”也作出一些貢獻呢？世上魚與熊掌不可得兼，人有悲歡離合、月有陰晴圓缺…此事古難全，未來仍必然是。但願人長久，百年保康健，這才是最真切不過的！

1. Why does Hair go Gray?
2. Senile hair graying: H2O2-mediated oxidative stress affects human hair color by blunting methionine sulfoxide repair. doi: 10.1096/fj.08-125435.